南京雕塑协会:
根雕属造型艺术之一种,区别于其它造型艺术,根雕艺术在时空、体量、形制等方面具有显著特征与适宜性,而有其特定的造型手法及方式,这就决定了根雕的艺术呈现,通过组合运用向受众展示根雕艺术审美的途径更别开生面。
《开天辟地》
所谓造型,即是形体之创造,而造型艺术乃是用一定的物质性材料通过特定的手法与方式创造的静态空间形象的艺术。这种艺术可通过视觉与感受向受众传达,它所传达的其实就是形体创造者对物质性材料和人为性手段的美学把握。
对物质性材料的美学把握,是形体创造对于“表”的组合运用,通过对材料本身的技术性处理,来完成形态上的艺术形象。对人为性手段的美学把握,是形体创造对于“里”的组合运用,创造主体通过构思进行工艺美术设计的过程,来完成理念上的艺术形象。
将根雕造型艺术的“表”与“里”二者相结合,就是要使其形态与理念相互融通,艺术造型上鲜明地突显出艺术形象及艺术特色,根雕的艺术性呈现便会显得更为妥帖而适宜。
根雕造型模式的艺术呈现
所谓造型模式,简而言之,即是通过特定的手法与方式,深度结合艺术要素完成艺术造型,从而适宜地描述并表达艺术对象在时空、体量、形制等方面的艺术规律。其中根雕造型在这方面的体现又尤为突出。
法国文学家罗曼·罗兰说:“艺术的伟大意义,基本上在于它能显示人的真正感情、内心生活的奥秘和热情的世界。”人类对于艺术意义的探索可以说从来没有停止过,这种探索,向内求则可见“人的真正感情”“内心生活的奥秘”,向外求则见于“热情的世界”。众所周知,客观世界的能动反映来自于人的认识,这就需要人在主观上应具有“真正感情”,感情的真实在某种程度上能客观地还原艺术真实,并通过对“内心生活的奥秘”的解构,进而能动地认知并探求“热情的世界”。故而向内求与向外求是艺术意义得以实现的两个途径,并最终通往艺术的客观真实。
艺术的客观真实与主观探求通常需要以感情为媒介,来反应人类生活,各类艺术的情感性介入,又进而丰富与人类紧密关联的外部世界。其中造型艺术便是这种反应及介入的直接结果之一。仅以根雕造型在体量上的艺术呈现为例,本人既有着深刻的情感体验,又有着广泛的艺术实验。
《水浒108将》
谈造型,离不开造型要素,即形态、肌理与色彩,这些构成造型本体的基本知觉元素显然不能脱离形体本身而独立存在。而形态、肌理与色彩的把握,又必在形体本身上进行显现。同理,根雕造型也是这样的。因此,根雕体量的技术性处理与其工艺美术设计,在形态上与理念上的相融,有着必然的内在联系。这种内在联系是经由根雕艺术家的撙节,同时处理好技术性与艺术性的双重关键点,以完成艺术形象为目的的一系列过程。
《周髀算经》云:“数之法出于圆方,圆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又云:“平矩以正绳,偃矩以望高,覆矩以测深,卧矩以知远,环矩以为圆,合矩以为方。……万物周事而圆方用焉,大匠造制而规矩设焉。”以根宫佛国根佛文化景区大雄宝殿内的《释迦牟尼佛像》为例,此尊佛像的总体重量达到40吨,高度达到9.9米,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根雕佛像造型,其体量之巨大可谓绝无仅有。本人当初在对此尊佛像的造型处理中,便是恰当地契合了技术性与艺术性的双重关键点,谙熟其“数”,即深刻体悟“矩出于九九八十一”之奥义,方圆并用,设以规矩,技术上用隐匿式的虚化手法,以尽可能隐匿根雕工艺因奏刀所产生的痕迹;艺术上用显在式的突出手法,以极力突出根雕造像原本的形态之自然。最终使得此尊佛像不着痕迹而臻致于艺术上的巧夺天工,释迦牟尼佛像那法相庄严的形象便浑然而出,从而实现并完善“大匠造制”之目的。
《释伽牟尼佛》
根雕造型模式的组合运用
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在其《道德经》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其意思可理解为:有与无相互对立而产生,难与易相互对立而形成,长与短相互比较而体现,高与下相互对立而相辅,音与声相互对立而和谐,前与后相互对立而出现。可见有无、难易、长短、高下,以至于前后都是相互对立的。但凡有相互对立,必然有相互统一,这就是哲学上通常所讲的“对立统一规律”。对立统一规律是唯物辩证法的根本规律,即对立面的统一规律。它揭示出,社会和思想领域中的任何事物以及事物之间都包含着矛盾性,其矛盾性及统一性推动着事物的运动、变化和发展。
这一规律同样广泛适用于艺术领域,援引延伸到根雕艺术上亦是如此。比如根雕的原材料,当根雕艺术家最初得到它时,它只是一段枯根,一个尚未赋予任何艺术意义的客观存在。然而当根雕艺术家通过构思而对其进行工艺美术设计时,它的艺术形象便会浮现于根雕艺术家的脑海中,当这种艺术形象通过技术性处理后,其形象的惟妙惟肖使其具备了艺术性的可能,将这种可能推向极致,便是艺术意义的赋予,不但会使它栩栩如生,并进而使它具有审美价值。以上的一系列过程,即是推动造型对象发生艺术性的运动、变化和发展的过程,使其造型模式达到根雕艺术家的设计目的,这其实就是根雕造型模式完成组合运用的过程。
《伍佰罗汉》局部1
所谓组合,就是将几个独立的部分组织成一个整体。此概念看起来非常简单,但要真正厘清此概念,并不是简单相加或接受就可以的。因此,在数理逻辑上,要厘清“几个”与“一个”的内在关系;在物理规律上,要厘清“部分”与“整体”的内在关系。这就产生了组合运用的问题,继而涉及组合运用之方法。组合运用的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繁复的过程。本人在数十年的根雕艺术创作中,对于根雕艺术元素的组合运用常常是身体力行地深入实践。
例如本人对于《千手观音》的创作,便须同时厘清其中的数理逻辑与物理规律。首先这是一尊观音,而且是千手观音,首要者必须与观音的其他化身在形象上区别开来,绝不能与六时观音、多宝观音等其他观音相混淆,而要突出其主体部分,即身体与面部。而身体与面部只是组成千手观音的两个各自“独立的部分”;再就是要突出千手观音的最显著的外部特征,就必须运用另一个“独立的部分”即“手”,而且是“千手”。通过技术手段完成“一双手”是很简单的事,只需在特定的时境中进行艺术造型并恰当运用即可,但要完成“千手”并使其呈现完美状态,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如果具体到将“千手”做实,不单单是费时费工费力费神,而且极易造成同质化现象,并不可避免地落于艺术具象的窠臼,反而会大为损害或破坏艺术真实。如果能够通过象征或写意的手法呈现“千手”,无疑会事半功倍。因此,本人运用荔枝树根自然发散的形态特征,使得其向四周扩展的千万条根须恰如张开的众多触手,通过技术处理后巧妙组合,便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难题。于是,千手观音那千手观照、慈悲情怀与艺术形象便得以精彩呈现,并留给广大受众丰富的无限延伸的想象空间。“部分”的艺术性组合完善了“整体”的艺术性呈现,不具体雕出“千手”而代以荔枝树根的自然发散形态,艺术地诠释“有无相生”;不拘于“千手”做实之难,而运用象征与写意手法化难为易,来诠释“难易相成”;荔枝树根的发散,其根须本身就有长有短,以诠释“长短相形”;观音主体之高大,以及其形体自下而上的静伫情态,从而诠释“高下相倾”……所有这些均充分体现出:在对立统一之中,又都是符合物理规律的,从而使根雕艺术本身外化的审美特征契合了受众的审美取向与审美情趣。
《伍佰罗汉》局部2
根雕造型艺术早已不再囿于其造型模式本身,而是就某种或某些造型模式,针对性地融合了艺术的思维、载体、技巧,做了充分的外延,经由根雕艺术家的组合运用,呈现不同系列,不同风格,并富有个性,形成为一个大的序列,这属于群体造型的美学范畴。至于此序列所蕴含的造型模式及其组合运用,艺术原则上与单体造型是相通的。例如本人的大型根雕组雕《五百罗汉》是如此,《水浒一百零八将》亦是如此。
根雕艺术的审美特征与其它艺术一样,无论是在单体造型还是在群体造型上,均具有直观具象性、瞬间永恒性、空间表现差异性与凝聚的形式美。这些特征充分有机且依艺术规律进行的结合,使艺术审美臻于极致成为必然。
根雕造型艺术又明确区别于其它造型艺术,它因具象而直观,而生发出视觉形象之美;它因存在而永恒,使艺术本身具有的意义得以无限延伸;它因被空间环境所保有,而去同质化更显差异性;它因形式之美,而凝结聚合于人类的心灵之中。它又因在时空、体量、形制等方面具有显著特征与适宜性,而有其特定的造型手法及方式,这就决定了根雕的艺术呈现,通过组合运用向受众展示根雕艺术审美的途径更为别开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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